【和亲】我死以后,哪管洪水滔天。48
这真的不是什么天雷勾动地火的文,
真的,
别问,问就是下个月。
48.
马队启程时,天上的星斗还没落。
齐衡在王庭安稳睡了一月多,再上车生出一种熟识的不适感,车厢又硬又冷,越睡越恼火。索性裹着一个大皮袍坐在车前。
齐衡捧着酒壶,喝得面颊嫣红:“啊……参宿!”他指了指,伯力跟着看了眼。
伯力道:“参宿?”
“你不是会看天象?”齐衡歪着头,“我也只是,偶然见过……东京的灯火太明了,东京的人也太多了,根本看不到这些。”他指着那连在一起的三颗星,“你看那像什么?”
“像把刀。”
齐衡笑了出来:“你就只知道打打杀杀吗?”
“那你说。”
“嗯……若说是笔,也不像……”齐衡靠着伯力轻声叨念,“簪子?头冠……啊!”他扭头看着伯力,“是你的腰带啊,阿拉塔!”伯力跟着笑了出来,抬头看了眼点了点头。
齐衡像是喝得过多了,头沉得只能枕在伯力的肩膀:“原来阿拉塔是天上的星宿……失敬了。”
伯力伸手拿过酒壶晃了晃,将最后剩下的酒喝干,扭头看着他:“齐衡?”
“嗯……”
“你还恨我吗?”
“我何时恨你了……”齐衡笑着答道,“我若恨你……还会跟你回家乡?”
“那……”伯力垂眼,“你想宋国吗?想东京吗?”
“想啊,怎么不想,那是我家啊……”
“嗯……”伯力点了点头。
“阿拉塔!”齐衡指着天边的星斗叫了声。
伯力急忙揽着齐衡,以免他翻下车去。齐衡就在身边喃喃自语,说着些他也听不大懂的话。只是不时地叫他“阿拉塔”,还要伯力一一应声。
参宿西移时,齐衡就窝在他的颈窝里慢慢睡去了。他二人离得如此近,伯力略一侧脸便觉得齐衡的呼吸打在耳边,伯力咽喉发紧不自觉地咽了咽嗓子,他抬手掖好皮袍,见齐衡乖巧地一动不动,幽暗的星空下,那眉眼的明艳都已敛起,如同一头安睡的牡鹿,静谧又姣美。
伯力屏住呼吸,凑近了齐衡额边,在眉尾处,轻轻落吻。
齐衡整醉了一日,过了午后忽然觉得车速加快,他爬了起来只觉得头痛欲裂,浑身上下都是酒气,也不知自己昨天到底喝了多少。他开门去看,竟是见到了日光斜斜地洒下来,虽不如春日暖和,却让人心生欢喜。伯力扭头看他:“长生天的白鹿来了,连太阳都出来接你了!”
看到了大朵大朵的盛开在雪原上的毡帐时,身边骑马的人都禁不住加了一鞭向着营地赶过去,齐衡伸头看了眼道:“到了吗?”
伯力显得欣慰又温暖地微笑:“到了。”
马匹还未跑近,马上的人便纷纷跳了下来,向着营地跑去,从营地里快步跑出的众多女子和孩童如同欢快的小鸟,未长足的幼男放下手里的活计奔去牵马,甚或还有一老妪,也远远站着看向他们。
马车缓缓停下,伯力跳下车将还有宿醉未解的齐衡扶了下来,齐衡看着众人团聚,便看向伯力:“你帐中没有人来接你吗?你去吧。”
“接我?你不是一直与我在一起吗?”伯力随口答了句,便招呼擒瓦过来将马车停好。
齐衡不知为何心中倏地一松,却又觉得他言语轻浮,只是未怪他口不择言,轻笑了下。
焦伯里抱起一个女子转了一圈,那女子搂紧他的脖颈在他脸上不住地亲吻,齐衡侧了侧脸,本是觉得非礼勿视,可又为这拳拳真情而动,其余众人皆有家人,却显得伯力孤单了些。
焦伯里腿上挂了一个孩童,喊了声:“安答,来把我儿子抱走!”
伯力笑了下,上前几步将那孩童抱了起来:“小娃娃!”
那孩童认了半天,才喊了声:“叔父!”
伯力笑道:“还以为认不得了。”看向齐衡指着他,“叫叔父。”
齐衡张了张嘴:“这是……”
“这是焦伯里的二儿子,”伯力看着他,“叫什么?”
“满塔!”那孩子回了声,“叔父!”
焦伯里抱着女子道:“你先抱着他,不要让他回我们帐!”说罢便走了。
伯力笑了下,看着满塔:“你阿妈给你阿爸准备了一只烤羊,不让你吃!”
“阿妈!阿妈!”满塔高叫了起来,焦伯里却已经走远。伯力笑着看向齐衡,“走吧!”
进了营地,又有一个孩童跑到伯力身前抱住了腿:“阿爸!”
伯力低头看见便笑了出来:“哈达!方才如何没见你来接阿爸!”伯力将满塔顺手塞给齐衡,便将哈达抱了起来。
跟着走出的一个女子轻笑道:“他着了寒凉,方才躺着呢,这是听到我说你回来了,这才穿好了衣服下来。”
“如何病了,让人看了吗?”伯力回头喊了声,“热那齐!”
“熬了些水喝了。”女子笑道。
齐衡忽地被塞了一个孩子,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,学着样子抱起来,又觉得尴尬地满面通红,满塔眨眨眼睛看他,小声叫:“叔父。”
齐衡被他逗笑了道:“再叫一声?”
“叔父。”满塔抓着他的衣襟,“烤羊。”
齐衡笑道:“烤羊没有你的,等你长大了,就有自己的羊了。”
满塔抓着他晃了晃:“羊,叔父,羊。”
齐衡摸了摸身上,摸出个他带着解闷的夜明珠,便道:“这个送给你玩耍——”
“不可,”伯力不知从哪走了过来,拿过那珠子,“他会吞下去的。”
齐衡张了张嘴:“哦……”吐了吐舌头。
“沉吗?给我吧。”伯力道。
齐衡扭头看了眼:“哎?你儿子呢?”
“那不是我儿子,”伯力笑了下,“他阿爸阿妈感激我,才让大儿子认我做阿爸的,热那齐已经接走了。”将满塔接了过去。
齐衡笑道:“原来阿爸有儿子,所以才不着急。”
“我急啊,这不是找了你吗?”伯力向前走着笑说,“只是太急得一时没看准,没想到美人竟是只公羊。”
“伯力!!”齐衡怒吼了声。
伯力快走几步喊了声:“阿妈!”满塔跟着喊,“阿嬷!”
齐衡见前方营地中垒起了一处高地,上铺着花毡,一名老妪坐在那处望着伯力。伯力将满塔放下,满塔跑到老人身边爬上喊:“阿嬷!”
伯力走到近前,便也坐在花毡上:“阿妈,我回来了。”
老人看着伯力,皱了皱眉,面上似是不悦:“怎么不死在外面啊!走了这么久,我还以为你死了呢!”
伯力笑了出来:“长生天不要我!”
“狼崽子养不熟,养不熟!”阿妈抬手拍了他两下,“我养你做什么啊!”
伯力躲了下:“阿妈,疼啊。”
“不疼你就记不得!”阿妈又打了两下,“养不熟养不熟啊!”
伯力起身躲开,见齐衡低头在笑,便看向阿妈:“阿妈,我给你带了个人。”
“上次那个就没带回来,还说什么白狼!”
伯力拉着齐衡道:“这个比上次那个好!”看着齐衡道,“这是萨呐阿妈。”
齐衡刚抬手,却又觉得太过正式,一时不知如何是好,伯力指了指,让他坐在阿妈身边,齐衡坐下,轻叫了声:“阿妈……”
萨呐阿妈看了眼齐衡,又斜了眼伯力,又看向齐衡道:“丫头,你怎么穿着伯力的皮袄,是我们这太冷了吗?”
齐衡看了眼伯力,又对阿妈说:“阿妈,这是我自己的,我不是……我是男子。”
萨呐阿妈像是想不明白,又看着伯力,回身去找身边的棍子便要打过去,伯力急忙跳起躲开了,阿妈喊了声:“狼崽子什么时候会做这蒙了心的事,你劫了人家还说是你带回来的人!长生天怎么不收你!我先收了你!”
“阿妈!阿妈!”伯力躲了躲,“是真的,我娶得,娶得他们宋国最好看的人!”
萨呐阿妈把棍子扔了过去:“人家男子为甚要嫁你!”
“他打不过我!”
“那你还不是劫了人家!!”
萨呐阿妈看向齐衡:“看这小娃娃长得多好啊!”伸手摸了摸齐衡的脸,“不怕狼崽子,有阿妈在。”
阿妈的手上冷硬粗糙,不要说与平宁郡主相比,就算是她母亲的女使也比不得,可她抚在齐衡的脸颊上,却让他深感亲切又安心。
齐衡笑得眉眼都弯了:“阿妈。”
“阿妈,你给他解解酒吧。”伯力说。
萨呐阿妈起身道:“等着吧。”
齐衡看着阿妈起身,略略佝偻的身躯向着帐里走去,伯力坐下道:“这是焦伯里的阿妈。”
齐衡点了点头,看向伯力说:“不也是你阿妈。”
伯力抬了抬眉毛:“那也是你阿妈!”
二人相视大笑了出来。
齐衡喝过了冰凉的酸奶精神好了些,聆音和脂玉在忙忙碌碌搬运行李,伯力走过来蹲下看他:“起得来吗?”
“做什么?”齐衡道。
“去看看你住得地方吧,有什么不适。”伯力伸出手。齐衡想来自己确实难起身,伸手拉着他由着他把自己拉起来。
伯力的毡房与其余人的并无大小区别,只是毡房周围又垒了一层砖墙似的围墙,齐衡走近了歪了歪头,伸手摸了下:“这是什么?”
伯力低头嗤嗤地笑了出来,齐衡感觉不对,挑眉看向他,伯力低声道:“羊粪。”
齐衡整个人僵了下,咬着牙根摸出了手绢擦了擦手,瞪着伯力的笑容,伯力笑着说:“羊只吃草,又不脏。”
齐衡硬挤出个笑容:“阿拉塔,你看一路辛苦了,来给你擦把脸吧?”拿着手绢就往伯力脸上招呼。伯力向后退了步,齐衡又跟了步,伯力转身要走,齐衡上前扑倒了他的背上:“哪里跑!”
伯力大笑着扶住他的腿,齐衡硬是要把手绢捂在他脸上,伯力侧过脸道:“我可把你扔下去啊!”
“你扔啊!”齐衡挣了挣伯力的手,却是挣不脱他。
伯力背着他往毡房里走说道:“别抬头。”齐衡只得听话的伏在他的肩上,让他背了进去。
聆音吓了一跳,笑着说:“小公爷怎么了?”
齐衡推了把伯力:“他——”又实是说不出口,只得冲伯力,“让我下来!”
地上的花毡还是新鲜的颜色,房内也是素净的乳白,像是新造的一间一般,毡房一面会客一面休息,只是这点有些不适。
“若是有屏风就好了。”齐衡轻声道。
聆音道:“是说呢,可屏风又太大了,在这里放下又显得突兀。”聆音四处看了眼,“要不然我去找找布料,挂个纱幔,好歹遮挡一下。”
齐衡点了点头,回头看了眼伯力,伯力将箱子摆好蹙了蹙眉,正要外出,听见外面有人叫了声:“伯力?”
伯力掀开帐帘,一女子抱着一沓花毯走了进来,伯力笑了出来:“焦伯里竟然还让你下床?”
那女子抱着花毯扔给他:“阿妈说你这房里太素了,要不我才不理你。”扭头看向齐衡,笑了下,“白鹿妣吉,我是塔娜。”
齐衡正瞪着伯力,暗道他泼皮无赖,谁知那女子却向他说话,连忙看向她:“塔娜?”看了眼伯力。
伯力:“焦伯里的烤羊。”
塔娜夺过了花毯四处看了眼,便扔在摆好的箱子上,抽出一条挂在墙上,聆音和脂玉看到连忙去帮着挂好,原本只是素白的毡房这才显得热闹。齐衡站在花毯前抚了抚:“这是谁织的?”
“每家都有,妣吉若喜欢可以换着挂。”塔娜笑着说。
最后一块蒙在了箱子上铺好,这毡房才是预备好住人。伯力又让塔娜跟聆音和脂玉到两人的毡房去收拾。齐衡四周看了眼,被这异族风情逗得直乐。他跟着掀帘出去,又被冷风吹了回来,忽而觉得账内暖得不可思议,他裹紧了披风又跟过去看两个姑娘的毡房。
“伯力,这里好暖和。”他靠近了伯力。
“就是外面的砖墙,隔风挡雪,”伯力道。齐衡眨了眨眼,忽而想到什么转身就走,伯力道,“干甚?”
“洗手!”